第360章 陷阵(1 / 2)
第360章 陷阵
刘知俊目睹后方的兄弟们落马,瞋目裂眦,看着那飘扬的「魏博上甲」四字大旗,竟然直接做了这样一个行为。
他将马槊一横,带着骑队绕了个大圈,过程中麾下骑士不断攒射,可对于这支头裹着黄头巾,七成都穿着铁铠的李重胤本部来说,完全没起到多大作用。
但也正因为如此,当刘知俊带着骑队绕了一个大圈到了右侧的时候,外围草军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然后刘知俊竟然没有再继续绕圈,而是直接就举着马槊从侧后就撞了上去。
而撞上的方向正是李重胤本阵的西北角,且一下子就切了进去。
胯下青骢马,手持丈八马槊,刘知俊大声叱咤,一槊就挑飞了一名披甲的草军武士,大吼:「遥望着杀气天高——,遥望着杀气天高!」
刘知俊马槊一荡,往后一顶,捅得袭马之人吐血委顿在地,再大吼:「不由人心中如火燥,好教俺怒气难消!」
随后马槊再夹,向着一个满脸惊慌的草军武士一槊切飞了他的首级,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,直撒得刘知俊衣袍尽染,而他意气更酣。
鲜血顺着槊杆一边流,一边滴,刘知俊放声大唱:「咬牙关把贼来剿,恼得俺无明火起发咆哮,何惧你个小儿曹。」
「哪怕他万马千军,哪怕他万马千军,怒一怒平川踏扫。」
尤其是最后一句,刘知俊更是咆哮大唱,声音都唱破了,却唱出了十荡十决,唱出了勇往无前此时,身后人头滚滚,断肢残臂,身后百馀骑士各个军袍浸染着鲜血,他们听过这唱腔,是节帅常常端坐拍腿时哼唱的。
不过大部分都没听全过,也不晓得都将什麽时候倒是把这唱词给背会了。
此刻,他们随着刘知俊已经冲出了阵角,听着身后哀嚎痛叫,所有人都忍不住随刘知俊一并唱着那最后一句:「哪怕他万马千军,哪怕他万马千军,怒一怒平川踏扫。」
「怒一怒平川踏扫。」
刘知俊这会刚刚冲到此前袍泽兄弟们落马处,看到一个活着的,单臂就将他揽在了背后,最后放下披风,将兄弟和自己绑好,然后取下搭裢里的兽尾擦拭着马槊上的鲜血。
他一边擦,一边对背后的受伤弟兄,笑道:「对不住了兄弟,咱们一会还要冲!想回阵后怕是要等一等了!」
那骑士是泰宁军出身的牙骑,听了这话后,操着一口充州腔:「都将,俺不是孬种!恁嫂哩个逼,熊黄子,跟他干!」
刘知俊听着充州特有的脏话,哈哈大笑,他是徐州的,两边口音虽然也差,但因为靠的近,很多都听过,此刻听着后面近似乡音的脏话,刘知俊举着马槊,大吼:「干恁娘咧,随俺杀!」
说着刘知俊复又带着剩下的保义军骑士,还有汇合过来的另外一队也一并冲了过来,这一次他们又选择了一个角,嗷呼冲刺。
「魏博上甲」大旗下,李重胤端坐马上,沉着冷静,所有能看见他的草军吏士,内心无不镇定0
实际上,李重胤也的确镇定,即便看到此时自己方阵的西北角已经坍塌,他还是保持着原先的节奏。
此刻,他已经亲自执一面绿色大旗,看着那些正在复刻此前战果的保义军骑士又准备冲向东北角,毫不犹豫挥舞绿旗。
阵内看到的弓弩小帅举着横刀,冲着那些肆虐的保义军大吼:「射!」
无穷的愤怒尽在这一大吼。
凭什麽?凭什麽他们就该死?凭什麽我们是贼,你们是官!我们做民的时候,你们管过我们什麽?我们就只是想活着,想活着!
难道活着也有错?活着也冒犯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吗?
今日就让你们看看,我们蚁贼的力量,让你们看看,我们的刀也能砍你们的脑袋,我们的箭也能射穿你们的胸膛!
杀!
八百弓弩手在小师的指挥下,将准备好的第二轮箭矢全数射在了那些保义军骑士上。
一瞬间,箭矢如蝗,密集地如同雨幕,哗地一下砸在了刘知俊的骑队上。
声势猛烈,可真正倒地的骑士并不多,他们甚至还能看到有些保义军骑士铠甲上插了三四根箭矢,还在继续战斗。
这些弓弩手还待再发,但保义军已不给这些草军再次发射的机会,因为他们已经全数冲进了草军阵内。
看着草军和那些自己兄弟已经混在了一片,这些弓弩手也只能不可奈何地放下了手里的弓弩。
李重霸两兄弟最重袍泽兄弟情,绝不可能出现将箭矢对准自家兄弟的,所以这些人再不甘,也只能做罢,甚至最后还被他们的小师带领着退了下去。
因为,那支骑军已快杀到眼前了。
李重胤本阵的右阵小帅叫胡真,他是荆南节度使下的一名县吏,因为得罪了上官而被槛送江陵口幸亏他平日往来周济荆南豪杰,在他落难时,这些人伏杀车队将胡真救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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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真一不做二不休,回到本乡,尽起宗族攻打县城,却不想没能打下,正彷徨无措之时,忽然听到草军已经杀到了复州地,于是连忙带着残馀宗族投奔草军。
后来胡真在东进鄂岳的战事屡立战功,所以带着本宗二百兵隶在了李重胤的本阵。
此刻刘知俊杀入的缺口正是胡真所队,本也算老卒的宗族子弟们,在这二百不到的骑兵冲锋下,土崩瓦解。
听着后面熟悉的哀嚎声,胡真头都不敢回,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,是自己带着宗族子弟们踏上了不归路。
但越是这样,胡真越不敢回头战,他晓得回头就是个死,而宗族已经为自己付出这麽多,他必须好好活下来!
他在,胡家就在,他还能开枝散叶,再立宗族。
可胡真也是县吏出身,在草军的队伍中已经算是高素质人才了,所以此刻虽然是狼狈奔逃,但实际上他还是在努力将溃兵带到阵外,而不是往阵内冲,反而破坏了后面兄弟们的阵型。
而除了这一点之外,胡真更明白,这股保义军骑士的目标不是他们,而是阵内的李重胤。
他往外面跑,反而不会被这些保义军给追杀。
虽然这麽做有点不是很地道,但还是那句话,宗族已经为他胡真付出太多了,他必须好好活下去!
果然,当胡真他努力带着仅剩的宗族子弟跑出阵,并向着西侧战场跑去时,他们的后面果然就没有任何追杀来的骑士。
望着那依旧杀声震天,哀嚎不止的本阵,还有那面犹在随风飘扬的「魏博上甲」大旗,胡真抿着嘴,带着仅剩的八十宗族兵头也不回地撤出了战场。
李二郎,不是兄弟们不仗义,你都立的是「魏博上甲」了,咱们兄弟们都是江陵人,在这拼光了,都不晓得图个啥!
刚刚八百草军弓弩手对刘知俊所部形成了有效伤害。
这八百草军弓弩手在这支河北帐诸营中,算是比较精锐的部队了,李重霸兄弟们凡获得官兵的弓弩手和弓弩,必要编入此营。
这种对弓弩的执着是李重霸兄弟从老家带来的。
在他们老家,那些魏博牙兵们和那些契丹丶回鹃对战的时候,就是靠着步塑丶弓弩,以步克骑。
为什麽朝廷会默许河朔三藩的自行其是?其中有部分原因就是,朝廷也需要三藩的军力来镇压北疆。
在以前,契丹这些东北地区的部落还会与朝廷发生大战,甚至在武周朝还险些打到了黄河边。
但自河朔三藩后,朝廷已有百年不闻契丹之边衅了,所以朝廷在内心中,也安慰自己,这种程度上的分裂是有助于边境安宁的。
而河朔三藩赖以定边的重要手段就是骑兵大槊,弓弩排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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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李重霸兄弟两人积攒这麽久,已经有一支初见成效的牌盾步槊军了,现在要想形成完整的克骑战术,就需要配备弓弩手。
但草军不论是弓弩还是弓弩手,都是非常非常稀缺的,几乎每有掠得,很快就被各家大小帅自己给补充掉了。
此前李重霸的河北帐,长时间肩负着拱护老营的任务,出阵的机会不多,更不用说是独当一面了。
可自狼虎谷大败后,情况就不同了,李重霸的角色很快就被同是魏博的另外一员猛将葛从周取代了,他开始被安排到了外线作战。
而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李重霸在军中的排名明显下降了,虽谈不上被踢出核心层,但现在什麽时候出发,去哪里,攻打哪边,他李重霸知道的不会比其馀诸票帅更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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