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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8章 至亲至疏夫妻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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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弘停尸的第三日,太极宫两仪殿内烛火昏沉。

素纱帷帐自殿梁垂落,将西侧停放的梓宫笼成一片惨白的影,檀木棺椁上覆着的玄色锦缎纹着银线绣的北斗七星,正是东宫太子丧仪的规制。

殿角铜鹤炉里的沉水香仍在飘升,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味——那是李治每日必饮的参苓白术散,混着武媚娘衣上未散的龙脑香,在青砖地上织成一片黏腻的雾。

李治坐在正殿中央的太师椅上,膝上盖着玄色狐裘,指节捏着案头一卷黄绢密报,边缘因反覆翻阅而泛起毛边。

他望着阶下的武媚娘,见她今日未着天后翟衣,只穿了一袭素白罗裙,青丝用一支羊脂玉簪松松绾着——那是去年李弘在洛阳市集上亲手为她挑的,簪头雕着并蒂莲,此刻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像一片冻僵的雪。

“朕让你当了天后,与朕平起平坐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久病的沙哑,尾音落在“平起平坐”四字上时,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案上的《永徽律》。

“历朝历代,从未有过二圣临朝。从感业寺初见你那日,朕便想,这天下终要与你共分。”

武媚娘垂在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,素罗裙裾被掌心的汗洇出细微的褶皱。

她想起前年那个暴雨夜,李治抱着剧痛的头撞向廊柱,是她死死抱住他颤抖的身子,听他在耳边哑着嗓子说“媚娘,替朕看着这江山”。

这麽多年来来,她代批的朱笔在奏疏上落下无数个“可”字,却从未想过,今日会在儿子的灵前,被他用这样的眼神审视。

“你当天后以来,提拔的刘仁轨掌着青州海运,郝处俊管着吏部考功司,”

李治忽然将密报推至案沿,黄绢上“天后党羽遍及六部”的朱批刺得人眼疼,“甚至弘儿的东宫属官,半数出自你的旧部——这些,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
他忽然咳嗽起来,帕子掩住唇间的血丝,“朕知道,你爱权力。”

“也知道你没有安全感,所以给你权力,便是给你安身立命的铠甲。”

殿武媚娘望着李治膝上的狐裘——那是李弘去年冬天让人缝的,说“父皇畏寒,要选塞北最暖的狐皮”。

此刻狐裘边缘垂落的流苏扫过青砖,像极了孩子小时候拽着父亲龙袍撒娇时,袍角扬起的弧度。

“可是朕不明白,”李治忽然提高声音,帕子上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红,“弘儿是你我的长子,是这大唐的太子!”

“他监国时减免关中赋税,亲审死刑犯卷宗,大家都说,东宫有仁君之相——”

他忽然哽住,指节指向偏殿的梓宫,“你怎能……怎能让他做权力的牺牲品?”

武媚娘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。

她想起李弘周岁抓周那日,孩子在一堆玉圭丶笔墨丶算筹里,偏偏攥紧了她鬓边的步摇,李治抱着孩子笑出眼泪,说“弘儿将来必是个疼娘的”。

後来孩子渐渐长大,每次她批奏摺到深夜,他总会亲手温一盏茶,茶盏上还刻着“母后万安”四个字——此刻那茶盏正放在偏殿案头,里头的残茶早已凉透。

“陛下……你在说什麽?”她的声音发颤,素罗裙下的绣鞋碾过青砖缝里的雪粒,“你说我杀了弘儿?”

李治闭上眼,长叹了一口气。案头的烛花忽然爆响,将他眼下的青黑照得更重:“难道不是吗?朕的头风一日重过一日,太医说熬不过多久了。”

“弘儿若继位,第一个要清的便是你提拔的人——他太像朕,眼里容不得结党营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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